凡心所向，素履以往

南宮若舞

我是極不擅長寫人的。寫得太美則失真，仿佛少了些人氣；寫得太丑，就往往過于刻薄。或許就是因為如此，除了至親好友，懂我寬待我的人之外，我極少帶著認真寫人。可今天卻突然有了沖動，想寫一個人，無名無姓甚至與我生活幾乎無關(guān)的人。

她是一個女人。不漂亮，和我從未有過交談。她只是一個清掃廁所的女工。在學校里，這樣的人經(jīng)常更換，往往是沉默而低斂的。這是更換后的第幾個，我已經(jīng)記不清，甚至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出現(xiàn)在我的視野里。只是這個身影出現(xiàn)了，便不容忽略。她常常帶著一把大大的拖把，大得讓我懷疑她那樣瘦弱是否能夠運用自如。可是好像她有使不完的力氣，常常看到她在學生上課，廁所里安靜的時候，就揮舞拖把，一個瞬間便將地面煥然一新。更讓人不能理解的是，她會哼著歌兒做事。不成調(diào)兒的曲子，一點都不動聽，可卻平白讓我嫉妒。我有多長時間沒有這樣哼著歌工作？

學校的廁所想保持干凈幾乎是不可能的。來來往往的學生，老師，總是把這里反復(fù)弄臟。還有些不守規(guī)矩的孩子，甚至把垃圾也丟在這里，把中午的剩飯倒在這里，看著這些，我總是在心里抱怨，這些人！可是能怎么辦呢？我可以不做，卻沒辦法控制別人。教育并非萬能。不過倒是從未聽到這個清潔工的抱怨。她仿佛可以對著這么臟的地方視而不見。但又不是真的視而不見，因為那些臟亂的局面總是在她來過后又恢復(fù)短暫的情潔。盡管很短，盡管頻繁，但她會反反復(fù)復(fù)地出現(xiàn)。我告訴過自己，那是應(yīng)該的，那是她的工作，她的責任。說完后自己也訕訕的。也許是因為想到自己的工作。然后發(fā)現(xiàn)，其實我也是“這些人”，沒什么不同。不同的人，是她，那個女工。

做老師不比清潔工高尚多少，其實同樣是服務(wù)行業(yè)，甚至她的工作更簡單。或許工資是少的，可她的勞動成果是清晰可見的，她的心情是快樂的。有一次看到學校里一個姐姐隨口稱贊了女工一句，這廁所真干凈！女工當時紅紅的臉和帶著羞澀與自豪的表情，竟然讓我在那個時候心生羨慕。我還記得出去之前回頭時看到她還在留戀地看著自己清潔過的地方，呆呆的注視著的樣子，不知道為什么，我突然覺得那樣子很美。

后來在外面吃飯的時候遇到過一次這個女人。帶著和她同樣高的女兒，很驕傲地點菜，吃飯，如果不是了解，很難相信她只是個廁所清潔工。很欣賞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開的人，很羨慕可以在工作中找到快樂的人，很嫉妒可以純粹地欣賞自己的人。